羊头馆与铁锁客
城北有座馆子,门口挂着一只剥净的白羊头,眼窝空空,齿列整齐,招牌写着:“正味馆:专治沉疴,扫尽腥腐。”
门前人来人往,过客信步而入,怀揣着不同的病症与祈愿。他们渴望清汤解毒,望闻问切,哪怕一味草根药,也愿沉痛吞下。可一进门,墙上却写着:“本馆不治瘟疫、不理哀嚎、不解寒饥。所问所诊,需归档案,需循矩步,需问祖训。”
人们愕然,却被引向小门,小门后是层层台账、木椟、印戳与问话者。他们习惯于问:“你是否对旧规有敬?”“你是否犯过上意?”“你是否站错了角度?”若有人谈及家中井水发黑、幼子失学、库银被盗,则常得答曰:“此不属我辖,另请高明。”
渐渐地,那些真正腐烂的汤碗被藏入后厨,而满堂客人,咀嚼的,却是反复熬煮的规矩与空话。
有夜风起,有旧人出,叹道:“这馆子并非卖狗肉,它连肉都不卖,只售皮影与回声。”
但仍有人守在门外,望着那白羊头发呆。他们记得初来时,那羊头似乎还微微低头、眼中含光;如今却只剩下骨与尘,被烟火熏得发灰,仍在灯下闪烁,仿佛还在说:“我在看你。别停在门口,进去看看——至少,这里还亮着灯。”